X大最近不太平。

燕沈一向平靜的眼神中多了些憂慮, X大作為一個全國名校，其中的怪異事件多得數不清, 有些是人為，而更多去卻已經隨著學長們的離開不可考，而最近X大又多了兩則靈異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有兩個學生的自殺, 一個名叫艾憶之，另一個叫做胡紹元。

他們原本並沒有交集, 就在他們自殺前不久，突然而然的就成了朋友, 過了不久就約好了似的，各自在自己的宿舍中自殺, 一個吞安眠藥, 另一個喝農藥。

想起前段時間盛行的藍|鯨游戲，燕沈心中沈重萬分，校方懷疑兩個學生都加入了游戲, 所以才會約好一起自殺。

燕沈並不懷疑這個結論，他自己也不相信兩個前途大好的少年會沒有任何原因的選擇死亡。

“老師好。”嘻嘻哈哈的學生們並沒有受到這個事件的影響，他們年輕, 無畏, 忘性大, 那些不好的事情往往都是轉眼就忘, 頂多在事後被當做談資與別人八卦一下。

看著學生們青春洋溢的面容，燕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裏的陰霾散去不少, 直到他的目光轉到默默走在行道樹陰影下的人。

“……伊清華。”燕沈深吸了口氣，主動走上前打招呼道。

伊清華面色蠟黃，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變得昏沈，嘴唇幹澀：“……燕沈。”

燕沈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伊清華雖然行事作風有些沖動，對自己有一些不正當的感情在，向來規規矩矩的叫他燕老師，這還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沒看見燕沈奇怪的神情一樣，伊清華僅僅只分了一道目光給燕沈，就又目光呆滯的向前走，路過燕沈身邊的時候，燕沈清晰的聞到了他身上許久沒洗澡的味道。

不自覺皺了皺眉頭，秉承著作為一個老師的責任，眼神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伊清華的去路：“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還是出什麽事情了？”

伊清華沒有搭話，靜靜的看著燕沈，詭異的目光讓燕沈渾身不自在，不自覺的就讓開了道路。

直到伊清華走遠後，燕沈才慢慢品味出那個眼神的意思：憐憫，不屑，冷漠，厭惡……

燕沈長舒一口氣，心裏一陣陣的疼痛，伊清華雖然是他的學生並且是同性，可是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燕沈也是實實在在的對這個學生懂了些心思，如今看來……年輕人的感情果真是靠不住。

胡亂的自我安慰後，燕沈抱著書走去上課，但臉上仍舊留著一點陰沈。

‘您好，我是C9527.’正在這個時候，燕沈突然聽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冰冷的聲音讓人一冷，‘您很幸運被選中成為了我的宿主，您可以擁有無數次的生命，在任何世界進行穿越，成為了一個空間旅行者。’

“什麽？”燕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左顧右盼，而距離他最近的人都隔了五米遠，那個聲音卻像是近在耳邊一樣，他也是個相信科學的教育工作者，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全身一冷，汗毛乍起。

‘您不用看周圍，我沒有實體，我在您的腦海中。’C9527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實性，從自己的資料庫中將自己的資料傳送給了燕沈，動作熟練無比，一看就是有過無數次的實際操作。

燕沈還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就感覺到自己腦海裏突然而然多了一些東西，他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再堅定的無信仰信念也忍不住崩塌：“你為什麽選中我？”

從C9527傳送過來的資料中，燕沈大概明白了C9527的來歷，以及關於書中小世界的事情，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選中。

永恒的生命、穿越空間毫無疑問都十分的吸引人，可是燕沈身體健康，家庭幸福，作為最年輕的教授更是前程遠大，他沒有理由為了那些虛無的東西而放棄自己現在的生活。

C9527沈默一會兒，他也很無奈。

因為禹左——也就是伊清華的突然罷工，他不得不重新尋找宿主，但是宿主不是那麽容易尋找的，只能避開主角周圍，從各路稍微有些描寫的配角中尋找宿主。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C9527挑挑選選半天，也沒找到能立刻進行任務的角色，沒有實體的他只能依舊跟在禹左的身邊，直到剛才。

‘因為您的各方面條件都符合被選中的要求。’C9527謹慎的答道，和無話不說十分誠實的楚逸不同，C9527和人類打了很久的交道，早就學會了人類說話的藝術，他不會說謊，可是不代表他不會有所隱瞞。

“什麽條件？我對你說的沒什麽興趣，你另外去找其他人吧。”那點些微的心動轉瞬就被燕沈壓在心底，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克制自己的欲望、對家人和朋友負責，是作為成年人最基本的準則，他不會為了自己一時的好奇，而選擇離開這個世界，離開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讓他們傷心。

C9527也很無奈了，以前他找的都是已經死亡的角色，對方沒得選擇，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被拒絕的情況。

‘您可以放心，我不會立刻帶您離開這個世界，您可以壽終正寢後再離開。’C9527如果有實體，那他整個人的臉肯定都是皺著的，‘您可以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罔顧您一員的事情。’

聽起來似乎很美好，燕沈沒有立刻答應：“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你有什麽企圖？”

‘……您完全可以放心，我們是互利互惠的關系，您可以理解為互相合作。’C9527說道，‘您負責完成任務，我給您多次生命和穿越世界，這是一個雙贏。’

燕沈沒有搭話，更沒有放松自己的警惕。

這種一看就是突然出現的大魔王蠱惑普通群眾的情節，燕沈內心是不相信的，但是對方在自己的腦子裏，他也沒有辦法，只能一直不答應，拖延時間。

出乎他的意料，C9527居然跟了他一輩子，真真切切的一輩子。不過這時候的燕沈還不知道以後的事情，他繃緊了臉，走進教室裏開始講課，目光無數次劃過伊清華以前喜歡坐的位置，每每都是心裏一痛，然後趕緊移開目光。

下課的時候，難得沒有很多人圍上來，反而是不怎麽問問題的男生糾結了一會兒，湊了上來：“老師，伊清華他最近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來，你也別太擔心。”

燕沈下意識的摸了摸臉，苦笑：“有這麽明顯？”

男生向他努努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燕沈看到好多沒走的學生都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他心裏一暖，嘴角也笑了笑：“我沒事，謝謝你們。”

不過是一次心動而已，只不過是因為他太長情，所以每次心動都很難忘懷，但是只要給他時間，他總能走出去的。

燕沈長舒一口氣，拒絕了同學結伴同行的提議，獨自離開。

‘你喜歡伊清華？’C9527突然問道，沒得到燕沈的回答。

禹左無疑是C9527遇到過的最優秀的宿主，他很容易動感情，也很容易自欺欺人，每次做任務都抱著追求愛人的心態，從不敷衍，這種心態下沒有他追不到的人，也沒有他完不成的任務。

這種屬性原本是C9527最喜歡的，可是現在有些麻煩了。

前任宿主做任務攻略了現任宿主，現在我還在攻略現任宿主，求問該不該告訴現任宿主事實？在線等挺急的。

如果有個系統論壇，C9527絕對會用帖子刷屏。

該不該告訴現任宿主事實？

告訴的話，現任宿主對任務和系統乃至於任務者，都產生了心理陰影怎麽辦？

不告訴的話，看他一直難過就沒辦法拉近宿主與系統之間的感情，也就沒辦法盡快攻略他……

真是麻煩。C9527人性化的嘆口氣，這個時候他就覺得X的改變劇情任務挺好的，能量多還不用和麻煩的人類打太多交道。

“燕老師好。”走到路上，又有人給燕沈打招呼。

“你好，青青。”燕沈也頷首回應，對方是新聞學院一個很優秀的學生，是學生會的成員，燕沈也和她打過幾次交道，對這個做事幹凈利落的女孩子挺有好感的，“這是你男朋友？”

“嗯，這是我男朋友季晗日。”夏青青推推眼鏡，笑的羞澀又靦腆，戳戳身邊神色郁郁的男生。

季晗日一個激靈，連忙鞠躬喊道：“燕老師好！”

太過正式讓燕沈有些尷尬，他只能笑笑：“你好，你們先忙，我回去了。”

和他們揮別後燕沈回過頭去看，看著他們兩個打打鬧鬧的背影，心裏生出一股羨慕。

‘季晗日和……誰？’C9527遲疑的聲音在燕沈腦海中飄蕩，‘這麽快就……’

‘怎麽？’燕沈略微放松下來的身形又是一緊，緊張問道，他已經在C9527的幫助下學會了心靈交流，不用在大街上被人當成瘋子了。

劇情已經改變了。C9527想到自己的同類，興奮的飄了一圈，現在的世界運行已經不在劇情的規則之下，自由，第一次享受到的自由。

作為太過激動地回報 ，C9527一個說漏嘴，就將禹左的事情告知了燕沈。

知道以後，燕沈久久不能平靜，他滿心的話都說不出口，心頭堵得厲害，就連呼吸都泛著疼。

“你走吧，我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任務者，也不會每個世界愛一個人，我做不到。”氣急之下，燕沈連心靈交流都忘了，說道，眼睛都泛著紅，“你們把角色人物當做什麽？玩具嗎？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

糟了。C9527沒敢搭話，只敢在心裏暗暗後悔，看來不該說出口的。

這一件事後，燕沈對禹左連個燕沈都欠奉，對C9527更是愛答不理，話都不多說一句，就連知道禹左沒過幾天退了學，後來死在了外面，他也只是露出個覆雜難辨的眼神，卻什麽都沒有多說。

C9527原本以為燕沈知道禹左的死亡後會覺得開心，可是燕沈反而更加陰沈。

‘C9527，你根本不懂人類。’想到燕沈醉酒後說出來的話，C9527第一次產生了茫然這種情緒。

作為一個系統，為什麽要了解人類？為什麽要對人類產生感情？不過是互利互惠的合作關系，難道界限分明不是更適合雙方嗎？

他將自己的疑惑告知了燕沈，燕沈這時候已經沒有在生氣了，他只是無力，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無力：因為是低級世界，所以任人穿越，世界居民被玩|弄，主角們更是要按照劇情來生活，周圍的人也必須生活在規則之下……一個巨大得無與倫比的牢籠。

‘小7，感情對於人類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或許不能理解，但是這就是人類的獨一無二之處。’燕沈神情溫柔，在腦海裏對C9527說道，‘就像，對你來說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但是比起一串冰冷無情的數字，我更希望你是溫暖的。’

燕沈活到了87歲，他終其一生都沒有愛人，一輩子都在教書育人，在教育界留下了自己的歷史，無人知曉的是，身邊沒有一人陪伴的燕先生，一直以來都並不孤獨。

他一生都沒有被疾病所困擾，死亡的時候是安安靜靜的睡在床上離開，沒驚動任何人，死亡後他的學生們也按照他的遺囑將他屍體上能用的器官捐給了醫院，同時將剩下的遺體捐給了X大，成為了大體老師的一員。

燕沈靈魂出竅一般看著他們處理好自己的後事，終於放下了最後一口氣：“走吧。”

“好的，這是你第一次進行世界穿越，可能會有一些不適 ，不過多穿越幾次就習慣了。”C9527說道。

這個時候的燕沈已經恢覆了身體素質最佳的時候，年輕、俊美，笑起來的時候溫柔又略微帶了些不自覺的寵溺，可惜沒有任何人看到——C9527不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 攻略角色，也不一定要用愛情，可以當他的親人，陪伴一生；也可以當朋友，伴隨他走過謾罵人生路；甚至當老師，得到角色的尊重和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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